《家譜》系列報導

慈濟美國總會(三) 無量法門 悉現在前(下)

採訪/范婷
史料收集/總會地區慈濟志工
撰文/何献瑞

2003年11月7日,聖地牙哥朱利安鎮的庫雅馬喀(Cuyamaca, Julian)社區中掛起的國旗。攝影/顏霖沼

大火引起的悲願

2003年及2007年,聖地牙哥(San Diego, CA)發生了兩場重大火災。當時由總會前往支援、志工暱稱為辜爺的辜志哲(法號:思浩),回憶起當年參與第一場大火的過程。

辜志哲說:「當時聖地牙哥是葉慶蓉(法號:慈薈)當負責人,漢魁⁸剛進來擔任葉慶蓉的行政秘書。我們依照地圖跟距離把那裡分成三個區塊。第一組由葉慶蓉帶隊,第二組由漢魁和惠平⁹夫婦兩個來處理,第三組是另一個男眾志工負責。首先,因為要去訪視。但因為火災很厲害,很多房子整間都燒掉了,來申請補助的受災戶,散落在各個臨時收容處,有的在學校、有的在別的地方,我請他們到各個地方去了解跟訪問,並且做登記,要怎麼核對呢?

第一個,要先去看勘災。勘災的時候,我們自己的志工要結伴同行,由男眾開車。為了安全起見,受災戶要自己過去現場。再來,我們會看他的駕照。因為那裡是鄉下,一般信箱都在路邊,房子燒毀了,但信箱大多還在。我們就核對駕照上的地址和信箱的地址是否一致。最後,因為要誠正信實,所以我們會在現場照相,信箱也要照,然後影印駕照,房子全毀的,一戶五百塊美元,半毀的給360美元,就馬上給他。

我們就用這個原則來發放,每天發放結束,我帶著漢魁回總會開會,開完會,支票本帶著,又回去。至於吃部分,因為不管是炸雞店,或者是麥當勞,也都非常熱心,災區當地的警察會也打電話給一些單位,送幾百份的午餐要到什麼地方去,所以受災戶比較不缺吃的,主要就是都沒有錢,他們大部分都是農民,工資也不高,頭一、兩天都沒有人敢來申請,他們根本不知道慈濟,又看我們是黃種人,不確定我們的目的,但後來,不到兩個禮拜,我們發放了差不多將近三十萬美元,很快啊,大家都來申請,連那個紅十字會看了都嚇一跳。」

曹迪中回憶:「我是在2002年佩柏戴恩大學(Pepperdine University)的精進營上認識了漢魁。2003年聖地牙哥火災,我請他做聖地牙哥地區賑災協調人,他做得很好,後來我就邀請他到總會,他就辭掉工作,接受了聘任,到總會來做我的執行長特別助理。」

2005年5月5日,辜志哲(右)與黃漢魁(左)合影。圖片來源/慈濟美國總會

2007年,聖地牙哥再度發生大火。

黃漢魁說:「2003年的時候真的很辛苦,所謂主流單位對慈濟,不要說認同,連認知、認識都很少,可是到了2007年的時候,他們對我們的認識與認同其實已經有一個相當的程度。但是,你知道這兩場大火,在我的這一生當中,是兩個很大的轉捩點,一個是成就我離開學術界來看到慈濟,而第二場大火是讓我更勇敢、更堅定地留下來的,一個很重要的力量。可是你知道,這兩場的災難多少人要付出代價?有多少萬戶的人,因為這兩場大火,失去了他們的房子,失去了他們的家人。

所以我常常覺得說,我這一輩子不只欠了上人的,我還欠好多好多人,你這個多少的眾生、多少的生命⋯⋯」

⁸ 黃漢魁,法號:濟穆。請參閱慈濟聖地牙哥聯絡處《家譜》故事。
⁹ 王惠平,法號:慈懇。請參閱慈濟聖地牙哥聯絡處《家譜》故事。

潛力無窮的San Dimas

從1991年底會所從Garfield 1000號¹⁰遷到蒙洛維亞(Monrovia)之後,慈濟美國分會迅速成長,會所再度不敷使用。

黃思賢說:「有一次上人跟我講,蒙洛維亞(Monrovia)太小了,你怎麼不替他們找?當然,我也知道有點擠,但既然上人說了,好,那我就找。

我一回來,就跟我的仲介說,我要再找一個給慈濟的地方。他就說,喔?有啊!他馬上帶我去看,第一天就去看。我一看,哇,什麼鬼地方啊,山窮水盡疑無路!繼續往前走,什麼?柳暗花明又一村?哇,我說,這個太好了,雖然很荒涼,又破破爛爛的,但我一看就是潛力無限!真的潛力無限。

價錢也很好,將近九十英畝,有山有水,以前是個教會學校,最重要的是,園區裡還有古西班牙式的建築,我跟曹惟宗講一定要買,當然,凡事都有困難,但只要有心,我們遇到的困難都可以解決嘛。因為這塊地歷史滿久的,過去也有很多業主,所以當時他必須審慎行事。後來印海法師跟我講,他也想買,但徒弟不讓他買,因為太多糾紛了,所以他說,還是你們的師父有這個不怕死的弟子。說起來還是很感恩曹惟宗的決定。買了就大家來承擔嘛,不然這個地方不建設,怎麼辦?都是為了未來子孫做的。我都是學上人,眼光要放遠,心胸要放大,如果我們今天什麼都不敢做,就慢慢等,要等到什麼時候?」

在擔任執行長任內,決定買下San Dimas¹¹園區的曹迪中說:「這是一個因緣。思賢師兄得知這個地方要出售之後,他就趕快找我們去看,找我、蔡慈璽跟當時幾個重要幹部都過去看,大家都蠻喜歡的,因為蠻漂亮的。因為我是執行長嘛,所以約是我簽的,那一定是跟上人報告,上人准了之後,就開始進行購買的程序。在購買的過程中,還必須要做due diligences(盡責查證)。因為地方太大,這園區經過好幾個所有權人,每個我們都要去查,查有沒有被人告?有沒有把這塊地變成他的一個抵押品?很多很多事情要查,我們還要了瞭解土壤有沒有受到污染,所以花了很多時間,當時思賢師兄很急,大家都有各自的壓力,但該做的事我們還是做,所以大概是2004年四月左右,才結束產權交易第三方託管(close escrow),開始進去做初步的整理。

進去之後,一共13棟建築,只有三個可用,其它都不行,都沒有辦法用,所以第一年花了很多時間在做整修。」

家就住在San Dimas的邱顯全(法號:濟顯)和曾英美(法號:慈蕣),回憶當初得知買下園區時的欣喜。

邱顯全說:「當時只知道買了,也不知道地址,我們就很高興,想說以後做慈濟很方便,有一天我們就開車上來,沿著一條小路,也不知道怎麼的,就直接開到了我們的大門口。因為還沒有完成交易,看守的警衛還說,你們不能進來。」

曾英美說:「真的,我們是突然間想來找找看,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引導。我們真的是亂開。我們雖然住在那裡,但是根本就不知道這裡有一座山,然後經過木橋、小徑,又順著山路,一直往上爬,居然來到了大門口,慈濟的大門。雖然有警衛看守,還不算是我們的,但真的很感動,想要掉眼淚,這是我們慈濟的大門。」

¹⁰ 1000 S. Garfield, Alhambra, CA ,南加州洛杉磯縣阿罕布拉市南嘉惠爾大道1000號。因受訪者多暱稱為1000號、Garfield 1000號,故本書將以受訪者口述方式撰寫,以讓全文更具親切感,貼近現實。

¹¹ 聖諦瑪斯,亦稱聖迪瑪斯。

一個禮拜八天

2004年,經常到蒙洛維亞(Monrovia)會所接電話值勤的林麗雲(法號:慈婕),前往San Dimas進行前置工作。

林麗雲說:「我記得有一天,Debra師姊(曾慈慧)跟我說,麗雲師姊,我們買了園區,妳要不要去做前置人員?我想在反正都是做,就答應了。你知道,慈濟人答應了,就是要做,答應了就是承擔了嘛。

2004年的5月10日,我跟兩個師姊、一個同仁,還有一位師兄,五個人過來。我原本以為只是一棟,沒想到是13棟!我的天啊,這麼大一片!我們五個站在入口處,不知道該怎麼辦。後來照著建築物上面的編號,從一號寮房開始,一路走,轉了一圈。

荒廢了好多年,每一棟都髒到不行。因為這裡樹很多,蜘蛛網要用耙草的耙子才能弄得下來。每一個窗戶上的蜘蛛網都非常厚,弄下來像是棉花一樣,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種事。後來我請曹惟宗執行長,特准我們穿牛仔褲,因為白褲子已經髒到都洗都洗不乾淨,沒辦法穿了。所以後來我們是穿藍牛仔褲進來做事的。我們一間一間地弄,一間一間量建築物的長、寬、高,然後照相,很認真地清理,因為我們接到的訊息是說上人要看,所以我們就很認真做,然後照相送回去給上人看。

那時候,我都是一個人在這裡守著,每天掃廁所,每天掃地,落葉又多,然後每週一到五自己帶便當,六日的話,蒙洛維亞(Monrovia)如果有活動,他們就會說師姊,我們幫妳送便當過去,就比較幸福,還有人幫我送便當來。辜爺師兄都說,我們的麗雲師姊是一個禮拜八天。我說什麼意思?他說妳每天都超時呀。他就幫我取了一個綽號,叫『一個禮拜八天』。」

第一批進駐園區的志工邱顯全說:「2004年的時候,麗雲他們先進來當前鋒。她是我們組長,我們現在都還叫她組長。其實他們進來園區的時候,午餐是在我家做的,當時他們可能六、七個人,然後我會用燒鍋做兩鍋,放在我家門口,然後她經過我家門口會來拿,這對我來講很簡單,因為才幾個人而已,有時候就變化一些口味,有咖哩飯、湯麵什麼的。」

曾經與林麗雲一同在園區「駐守」的曾英美說:「我記得以前感恩堂,蛇好多喔。」

邱顯全補充:「以前有一個受洗台,現在已經拆掉,變成現在的化妝間。就是後台樓梯上去,有一個好像浴缸一樣的設施,裡面有水還有蛇,因為早期麗雲師姊在那裡,我們都有去陪伴過。」

微笑送別

2003年買下San Dimas園區,2004年完成產權交易並開始整理,歷經曹迪中、葛卓言及黃漢魁三位執行長,近十年的整建告一段落。

自2006年起,一直擔任行政室主任、在2012年由葛卓言手中接下執行長的黃漢魁對San Dimas充滿期待:「不管我會活到幾歲,但是我很期待未來的這樣子的一個園區,比方說未來的周年慶裡面,坐在這裡的會是一個多元族裔的、不同的國家的、不同的膚色、不同的宗教、不同的文化背景,形成一個民族的大熔爐,因為這就是美國。美國精神本身,就是一個這樣子的一個融合、一個圓融的精神。」

2014年,在San Dimas舉辦的美國慈濟25周年慶,熱鬧且喜樂的舞台上,黃思賢和黃漢魁在眾人手持蠟燭的環簇下,一起切下慶祝的蛋糕。

黃漢魁說:「思賢爸爸發願,要帶領我們25年!」

黃思賢說:「九十歲!哈哈。」

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。

黃思賢說:「一個都不能少喔,你們,都不能走喔!」

黃漢魁說:「如果前輩發願25年,作為晚輩的,我發願五十年!」

台下傳來笑聲及更熱烈的鼓勵。

德禪師父(前排右四)、德悅師父(前排右三)與黃漢魁(前排右五)、黃思賢(前排右二)共同切蛋糕慶祝美國慈濟25周年及教育二十周年慶。右一為曾慈慧、前左一為呂鳳瑛(慈瑛)、前左二為曾裕真(慮玫),後排左起為張宗義(濟舵)、陳佳昇、謝明晉(濟晉),後排右起為曹迪中、凌源良(濟成)、黃太山(濟恩)、陳英發(濟禹)。攝影/黃友彬

2019年十二月,在美國慈濟三十周年的圓緣典禮上,擔任美國總會執行長八年的黃漢魁,發表了執行長的告別演說。

「真的,各位,從昨天晚上到今天,很多人來擁抱我,握我的手跟我說漢魁發生什麼事。我現在就告訴大家發生什麼事。我們來看一下真實的數據,我不想說謊,剛才我上台比手語,到現在差不多快二十分鐘了吧?各位,你知道我現在心跳是多少嗎?from my apple watch(從我的蘋果手錶來看)大概在153,這不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心跳,這就是發生了什麼事。我沒有辦法照顧好我自己的身體,我覺得這個是一個我自己很慚愧的地方。

各位,當一個投手投到他不能投球的時候,該怎麼辦?你一定要換人啊,不然這個球賽怎麼繼續啊?是不是這樣子?所以我真的由衷地感恩濟弘師兄(接任)。

真的,各位菩薩,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這八年來,講一句實在話,如果早知道會這樣,當時我我也不敢接。這真的不是人做的。

很感恩,感恩大家,感恩各位菩薩。

最後最後,我真的要感恩,思賢師兄這一路來的陪伴。這八年來,我真的學了很多,感恩所有的分會執行長,感恩所有的幹部,再次的感恩,還有所有精舍師父,每次回去,真的都對我特別地照顧,感恩醫療、感恩教育志業,感恩所有的菩薩們,最後,最後一個,我要感恩的是,我家的師姊惠平師姊。

各位,要做一個執行長的同修,也不容易啦。同樣的,那也不是人做的,我真的很感恩惠平,這麼久以來對我的包容。前一天晚上如果接到(出任務的)電話,第二天早上要出門,那我就出門了,就是這樣子,她從來沒有跟我抱怨過什麼,還載我去機場,真的很感動,真的很感動。所以各位菩薩們,請大家把握這麼難得的好機緣,好好地跟緊上人的腳步,好好地跟著精舍師父,把我們的法脈宗門在美國,能夠徹底的落實,好不好?

感恩各位菩薩,感恩大家,阿彌陀佛。」

2020年1月18日美國總會慈誠委員歲末祝福,黃漢魁(中)、陳佳昇(右)手語演譯。攝影 /駱淑麗

2020年陳佳昇扛起美國總會會務繼續向前,黃漢魁退居二線擔任副手,除了持續治療心律不整,也進行了甲狀腺癌的治療。

2022年6月12日下午,在他前往San Dimas園區準備練習入經藏演繹前,在家因腦出血送醫急救,在6月18日離世。

2022年7月2日,美國總會在San Dimas園區,舉辦了「微笑送別:緬懷漢魁師兄追思會」。

曾經參與聖地牙哥大火賑災,也和黃漢魁一同參加過許多國際賑災活動、與黃漢魁情同兄弟的葛舉賢(法號:濟覺),在追思會上緬懷:「6月14日,(他)中風後的第三天早上,漢魁醒過來了,那個時候的精神看起來很好,中午惠平來電,讓我們兄弟倆有一個電話的視訊,他一看到我,他笑得好開朗,連帶我也很開心地在逗他。我說,Brother, you really look like a shit(兄弟,你看起來糟透了)!趕快好起來,趕快!當下我們三個笑成一片。惠平還說,我是他的Favorite(最愛)。結果,後來惠平說那一天應該是迴光返照,他來跟我們道別,然後他那天的笑容就一直留在我的腦海裡面,他來跟我講說我先走了,你不要難過,你是我的好兄弟,自己要加油。他在臨走前,他都還來安了我的心,這就是漢魁,都是這麼的善解,處處都為人著想。」

2018年4月30日,黃漢魁與葛舉賢前往墨西哥市義診,義診現場提供義剪服務。葛舉賢說黃漢魁鼓吹他把頭髮剃光:「他起鬨說跟他一樣剃除煩惱絲,我也助興就剃啦!」兩人談笑間拍下這張同是光頭的兄弟照。圖片來源/葛舉賢

黃漢魁的另一位好哥兒們,陳寶如(法號:濟麟)在追思會上獻唱了一首自己創作的歌曲《只為見師一面》。

「今天很感恩惠平給我們這個機會,能夠唱這首歌上人非常喜歡、漢魁師兄也非常喜歡的歌,那是用我們向上人發願的願文而寫成的歌曲⋯⋯

6月18日,惠平師姊讓我可以跟漢魁師兄視訊。那時我還不知道危急的狀況,我還一直呼喚他趕快醒過來,我們還有很多夢要完成。哪裡知道,那是他對我的告白,因為不知什麼時候,我突然間想起了這首歌,《只為見師一面》,他在提醒著我,你不要忘記了,我們一起對上人的誓言。我相信他已經回到人間,因為『不去他方留娑婆,師徒相約在人間。』

漢魁往生,我真的很不捨,我好幾天沒有辦法處理事情,他知道我一定很累,他知道我以後可能會放棄。他一直鼓勵我,所以這首歌非常的重要。

但今天,更重要的是,我要告訴大家,漢魁師兄跟我說,他這一生沒有遺憾了,因為他遇到上人,是上人讓他有機會和美國師兄、師姊和全球慈濟人結緣,這是他一生的福報。而他最重要、最重要的是,他用他最大的慈悲來照顧我們的心。

我今天以這首歌希望送給他,永遠記得我們和上人,跪在上人面前的誓言。

我希望師兄師姊也一樣地勉勵,互相疼惜大家⋯⋯」

《只為見師一面》

詞曲:陳寶如

千里的思念 累世的因緣
歷經百千萬劫不停歇 只為見師一面

吾師的心願 謹記在心間
生生世世難遇的相見 珍惜在心田

塵點劫來一念心 佛心師志信願行
不去他方留娑婆  師徒相約在人間

久遠以來的憶念 不曾悉忘的誓言
來來回回入娑婆 悲憫眾生的誓願

吾師的心願 謹記在心間
生生世世難遇的相見 珍惜在心田

生生世世師徒的情緣 只為見師一面

陳寶如帶著一家人在追思會上獻唱《只為見師一面》。攝影/駱淑麗

慈濟美國總會完整家譜將於《慈濟美國35周年:家譜》系列叢書刊出

慈濟美國總會
無量法門 悉現在前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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