投奔美西的模特兒和喜劇演員

撰文/錢美臻

身心障礙模特兒奧桑納·科諾涅茨(前)和母親瑪麗娜·科諾涅茨(Maryna Kononets後)
身心障礙模特兒奧桑納·科諾涅茨(前)和母親瑪麗娜·科諾涅茨(Maryna Kononets,後)已適應美國生活。圖片來源/奧桑納
瑪麗娜協助慈濟修改大衣
瑪麗娜協助慈濟修改大衣。圖片來源/奧桑納

午後灑滿陽光的屋裡,不時傳出「噠噠噠噠噠⋯⋯」流暢輕快的電動縫紉機運轉聲。來自烏克蘭的瑪麗娜·科諾涅茨(Maryna Kononets)嫻熟拿起一件拉鍊有些故障的羽絨夾克,把原本已縫上的拉鍊用手剪靈活拆線後,再度在夾克上對準好位置,重新車縫回夾克上。她再度試了試拉鍊,這次毫不費力就拉上了拉鍊。「修改衣服對我來說是小事一樁,我很高興能協助慈濟修改衣服。而這些被修好的冬季大衣,將會被送到烏克蘭去幫助我的同胞,可以幫助他們度過缺煤少電的嚴寒冬季。」瑪麗娜微笑地解說手上正在做的志工工作。

心懷感恩

去年二月烏俄戰爭爆發後,瑪麗娜陪伴19歲時因摔傷造成頸椎受傷導致頸部以下癱瘓的女兒——身心障礙模特兒奧桑納·科諾涅茨(Oksana Kononets),在地面旅行五天艱難穿越邊境抵達波蘭(Poland),並在2022年3月5日以歐陸知名模特兒身分,應邀來美西洛杉磯參加一場為身心障礙者設計的服裝秀;秀展後,作為2017年首屆「世界輪椅小姐」(Miss Wheelchair World)選美競賽「個性小姐」(Miss Individuality)頭銜的奧桑納,接受了多個美國媒體訪談,為陷入戰火的祖國發聲尋求國際支援。

協助奧桑納和瑪麗娜來美參與活動的聯繫人,是六年前在巴黎結識奧桑納的美籍華裔青年莊勝硯,而莊勝硯的祖母蘇徵儀和母親朱心如,都是資深慈濟志工。2022年3月19日莊勝硯陪伴奧桑納母女來慈濟美國總會拜會,尋求慈濟的協助與關懷;過去一年多來,慈濟美國志工團隊關懷陪伴著身為難民留居在此的她們;懷著感恩之心的奧桑納母女,也積極參與慈濟活動並希望協助慈濟的慈善工作。

「過去一年我們住在這裡,確實得到美國政府和美國人非常多的幫助。除了掛念還在家鄉處於戰爭中的親人,生活中最大的困難就是醫療和出行。」打開了話匣子,奧桑納滔滔不絕的回顧這一年的生活感言:「我們家在基輔(Kyiv, Ukraine),父親是成功的商人,家裡有車想去哪裡都很方便,可是在這裡我媽還沒有駕照也沒車可用。美國看醫生很貴又很困難,幸好有慈濟醫療團隊提供我們免費診療,但是過去我在烏克蘭藥房可以隨便買到的普通藥品,部分在這裡都是管制藥品或是處方藥⋯⋯」

幸運

在美國生活一年後的奧桑納母女,神態明顯比去年剛抵達美國時放鬆許多。奧桑納變得稍微豐腴些許,依舊亮麗的五官,褪去了初到異鄉生活焦慮不安的神色;瑪麗娜則剪了一頭俏麗短髮,化著精神弈弈的淡妝。

奧桑納在2022年三月受邀出席在洛杉磯的一場服裝秀表演
奧桑納在2022年三月受邀出席在洛杉磯的一場服裝秀表演。圖片來源/奧桑納
莊勝硯(後左一)與祖母蘇徵儀(後左二)和母親朱心如(後左三),陪伴奧桑納母女(前排)首度拜會慈濟美國總會。攝影/錢美臻

「美國真的對新移民太好了!我和媽媽現在正在大學免費學習英語,我們透過網路上課,政府還提供我們健保,讓我能免費接受醫療服務,我還到附近醫院進行復健治療。」奧桑納歡快地說道:「莊勝硯一家人把我們當成家人,感恩節和中國新年等節慶都邀請我們一起共度;在我生日時,我們還去了拉斯維加斯(Las Vegas, NV)旅行,在生活中很照顧我們。慈濟則是在經濟和醫療等許多地方,持續支持著我們。此外,我們寄宿在美國人家庭裡,因此體驗了非常豐富的多元文化。」

「慈濟從去年開始關懷奧桑納母女,她們很有心,馬上表示想要回饋,想幫忙做志工。」在慈濟美國總會東洛杉磯地區擔任志工團隊組長的朱心如表示:「組隊考慮奧桑納的身體狀態,以及瑪麗娜必須時時陪伴照顧女兒的情況後,推薦她們參與總會『惜福屋』的物資整理工作,她們非常歡喜一口答應要幫忙,而且慈濟只要舉辦募款音樂會或浴佛節等大型活動,她們都會應邀出席。」

莊勝硯陪奧桑納參加2022年慈濟美國總會慈善音樂會活動
莊勝硯陪奧桑納參加2022年慈濟美國總會慈善音樂會活動。攝影/駱淑麗

「當時我們正好接收了一批20多箱廠商捐出的羽絨大衣,這批大衣,都有著拉鍊拉不順暢或車縫不夠美觀等小瑕疵。當我們正傷腦筋,該如何發動志工來拆除有瑕疵的車縫線,並重新縫上拉鍊時,瑪麗娜和奧桑納來『惜福屋』參觀想瞭解能做哪些工作,瑪麗娜馬上表示自己嫻熟的縫紉和刺繡,可以幫忙重新車縫這200多件大衣。」負責慈濟美國總會「惜福屋」物資管理的志工夏濟奐描述:「她們母女倆非常有心,雖然因身體狀態無法參與其他的志工活動,但只要力所能及,她們都非常願意盡一己之力做點事。」

我參與慈濟活動越多,越了解到慈濟不僅僅幫助了烏克蘭人,還在全世界上百個國家做了許多援助工作。這是過去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,我和女兒很幸運能認識慈濟。

喜劇演員

過去在烏克蘭家喻戶曉的喜劇演員維亞切斯拉夫-斯拉法·庫日姆(Vyacheslav “Slava” Kuzhim,以下簡稱斯拉法)一家人落腳北加州,也在慈濟志工團隊的陪伴下,慢慢穩定了在異國重新紮根的腳步。

「2022年2月24日清晨,我在基輔的家正在睡覺時,忽然被朋友打來的電話吵醒,她語氣驚慌且快速地說戰爭爆發了,她們一家人正開車前往邊境,她一再提醒我們要快點送孩子離開。」斯拉法的妻子安東尼娜-塔莎·庫日姆(Antonina “Tosha” Kuzhim,以下簡稱塔莎)回憶俄烏戰爭發生,對他們一家的影響:「我當時樂觀地回應朋友說,戰爭不會打太久的,或許不到一星期就會結束。正巧那天我們全家感染了新冠病毒,加上我們所有親友都留在烏克蘭沒走,還有我的丈夫因兵役限制無法離境,我們家一直都留在基輔。」

「戰爭開始後十多天,一天飛彈在我們住家附近爆開,窗戶玻璃劇烈抖動,非常可怕。我認為這樣的環境已經不適合孩子再繼續待著。戰爭後沒法工作的斯拉法,便決定開車陪著我和孩子先離開首府。」塔莎描述離開烏克蘭的經歷:「我們到斯拉法南部的親友家住了幾天,一邊聯繫住在羅馬尼亞(Romania)的朋友。斯拉法開車送我們去邊境的路上,沿途不時都看到遭遇飛彈襲擊燒燬的車輛,還有阻截俄軍入侵的鐵柵欄與路障,非常怵目驚心!一路上我們都提心吊膽的,怕遭遇飛彈襲擊。」

烏克蘭家喻戶曉的喜劇演員斯拉法與妻子塔莎和一雙子女。
烏克蘭家喻戶曉的喜劇演員斯拉法與妻子塔莎和一雙子女。圖片來源/塔莎

「接近邊境時發現,正巧稍早有一輪飛彈襲擊,通往羅馬尼亞的出入境關口人員全數撤離,我們在沒有海關阻攔下,直接開車便進入了羅馬尼亞。」塔莎解說為何斯拉法是一名成年男子,卻能在戰後幸運離境的經歷:「關口原本會提供的接駁巴士或安置服務全部停擺,跟我們約好在邊境關口碰面的朋友也找不到人;本來要返回烏克蘭的斯拉法,擔心我們母子三人待在沒有人服務的邊境會危險,便繼續開車進入羅馬尼亞。」

強忍牙痛

斯拉法過去曾與前身為喜劇演員的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·澤連斯基(Volodymyr Zelenskyy)合作過,出門隨處都會遇到索求簽名的粉絲,而能說流利英語的塔莎,本身是烏克蘭知名的平面設計師(graphic designer),夫妻在烏克蘭都是高收入且受人尊敬的藝術工作者,共同孕育兩名子女。

「斯拉法只會說烏克蘭語,他找了一份在義大利倉庫的工作,我雖然不懂義大利語,但也在那找到了一份設計工作。去年八月,住在美國的朋友協助我們獲得美國國土安全部(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)簽發的人道主義入境許可(humanitarian parole),所以我們全家在8月11日入境美國,來到北加州帕洛阿圖市(Palo Alto)投奔友人。」塔莎說。

來到美國,夫妻倆首先需要解決的是斯拉法嚴重的智齒疼痛問題。「在烏克蘭時他就已經開始牙疼了,我們有一個朋友是牙醫,找他看診非常方便,但害怕看牙的斯拉法工作排期滿滿,一直推延去看牙,後來約好看診,卻因戰爭爆發醫師去避難而泡湯。」塔莎提到:「到了羅馬尼亞、義大利,因為我們忙著找工作安定生活,斯拉法一直強忍著。來美國後他牙齦已經腫脹出血,情況很嚴重,可是我們還沒有政府提供的健康保險,牙科治療又非常昂貴,我便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,上網到處聯繫能提供免費治療的機構。」

慈濟人醫會醫師在自家診所為斯拉法義診。
慈濟人醫會醫師在自家診所為斯拉法義診。攝影/呂宛潔

「我搜尋到數十個組織,寄出了無數求助信。有的是石沉大海沒有回應,有一家組織回信說他們只提供100名病患免費治療,現已額滿。當時我們真的很絕望⋯⋯」塔莎說著說著眼中含淚:「忽然我接到慈濟回信,你們竟然願意幫助斯拉法進行治療,真是太好了!志工翁秀玉和謝琇茹快速安排斯拉法去汪清炘醫師的診所看診,完成一系列的牙齒治療。慈濟不僅提供我們食物等多方面的援助,聖誕節更邀請斯拉法去慈濟的發放活動扮演聖誕老公公,邀請我們一同過節。」

斯拉法受邀在慈濟聖誕發放中扮演聖誕老公公
斯拉法受邀在慈濟聖誕發放中扮演聖誕老公公。攝影/邱益聞
志工去探視斯拉法一家
志工常常去探視斯拉法一家。圖片來源/翁秀玉

當前,斯拉法身兼兩職,週間在倉庫工作,週末去日本料理餐廳當服務員,塔莎也在托兒所找到一份工作。「我很敬佩斯拉法,他為了家庭放下藝術工作者身段從事勞力工作,他甚至幽默告訴我,從工作中,他可以學到西班牙語腔的英文,能學兩種語言(笑)⋯⋯他一點都不抱怨生活艱苦。」

身為父母的,咬緊牙根承擔起戰爭中所有的磨難。「幸好我們能保護孩子不用直接面對殘酷的戰爭,在烏克蘭遭遇轟炸時,我們哄孩子說外面在放慶典煙火,離開基輔時,我們跟孩子說要去探訪爺爺奶奶與親戚,所以過去一年輾轉不同國家與住所,孩子還以為我們正在旅行,所以並不需要接受心理治療。」但實際上,哪個人不驚惶?她和斯拉法開始出現「戰後症候群」(Post-war syndrome),無法聽到煙火爆開或巨大聲響,時時會恐懼飛彈落下⋯⋯

不過相較正在烏克蘭受苦的親人和同胞,我們在國外遇到的任何事,都不能稱之為受苦。

塔莎感性地說道:「美國離家很遠,讓我們感覺好像失去了根、失去了家。但謝謝你們(志工)持續關懷著我們,經常來探訪我們,有你們相伴,讓我們感覺不再孤單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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