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膨嚴重,美國家庭食品價格於2022年激漲10%,2023年也預計再漲7%。全美慈濟食物發放擴大進行,無論冬寒夏暑,讓弱勢家庭得以溫飽。圖攝於慈濟新澤西分會食物倉儲發放。攝影/王萬康
每個星期五的早晨,霧靄剛散盡,載滿蔬果的卡車停在慈濟紐約分會會所,志工們開始忙碌起來,卸貨、分裝蔬菜,這是蔬果發放前的固定準備工作之一;而哈德遜河(Hudson River)的彼岸,慈濟新澤西分會靜思堂戶外遼闊的停車場上,早已停滿車輛等待領取食物,室內大廳裡也不斷湧進等待註冊的家庭。
俄烏戰爭爆發後,作為全球重要糧倉的俄羅斯受到制裁,糧食、化肥、能源出口受限,而同為重要糧倉卻淪為戰區的烏克蘭則農業停擺、糧食無法輸出⋯⋯種種因素帶來世界範圍的糧荒,致使糧價節節上漲。
2020年四月至2023年四月通膨率曲線圖
觸目驚心的數字
2022年六月,美國通膨率升至40年來的最高值9.1%。儘管這一數值逐漸下降,但人們的衣食住行,依然面對著近年來前所未有的壓力。「美國全國廣播公司商業頻道」(CNBC)報導引述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(Council of Economic Advisers)前主席托馬斯·菲利普森(Tomas Philipson)的話: 「高物價的痛苦並未被所有人平均分擔,多個衡量標準都反映出,低收入家庭受通膨的打擊最為嚴重。」由於低收入族群的生活支出主要集中在基本生活消費,加上儲蓄資產有限,所承擔的經濟壓力遠大於高收入族群。
美國近十年糧價通膨率
食品作為低收入族群支出佔比最高的品類,在過去兩年內價格持續上漲——家庭食品價格在2022年上漲10%之後,預計2023年將再上漲 7%。越來越多不堪重負的低收入族群,向政府及社會各界發出求助信號。相較於疫情前,紐約市社會服務局(Department of Social Services)收到的現金援助申請數量增加了43%,隨著需求大幅增長,現金援助(Cash Assistance)和糧食券援助計畫(Supplemental Nutrition Assistance Program,簡稱SNAP)目前正面臨大量申請文件積壓的問題。
低收入紐約居民的現金援助申請需求正在迅速增長,但市府的處理申請仍然大幅延宕,逾期申請已近四萬件。
紐約市社會服務局代理局長
莫利·帕克
(Molly Park, Acting Commissioner of New York City Department of Social Services)
辦法總比困難多
巨大的需求降臨到全美的食物福利系統,等不到政府福利補助的人們,紛紛轉向低收入族群的糧倉「食物銀行」(Food Bank)。相較於糧食券援助計畫(SNAP)發放可在超市自由使用儲值卡,食物銀行只在固定的分發站點提供限時的食物發放;然而前者申請要求較為嚴格,後者受眾更廣,凡是前來領取的市民,只需登記即可領到食物。因此在糧食券援助計畫申請大量積壓的情況下,食物銀行成為正在等待申請結果或不滿足申請條件的低收入戶的「救命蘆葦」。
這就像個噩夢,食物價格一直漲,以前我的糧食券可以支付兩到三週的食物,但現在到第二週時就已用光,我真的不知道這個月剩下的時間該怎麼辦。
紐約居民 格里瑪多·明哥茲
(New York Resident, Glima Dominguez)
慈濟新澤西分會和紐約分會與食物銀行的合作由來已久,在美東各地建立食物銀行的發放站點——「食物倉儲」(Food Pantry)。在當下的大環境裡,前來領取食物的人數成倍增長,紐約站點從疫情前每週50人,每月200人的小型發放,到如今一個月超過千人;而新澤西站點當前每月約會發出接近十萬磅的食物,嘉惠人數從原先不到千人到現在超過兩千人,且仍在不斷增加。
前來領取食物的低收入族群越來越多,慈濟不斷向政府食物銀行申請更多的食物量。發放量的劇增,讓發放志工人手不足的窘境也隨之而來,每次發放所需要的志工,由原來的15至20人,增加到現在的30至40人。
為解決這一問題,讓整個發放流程更加順暢高效,今年,新澤西慈濟食物倉儲項目正式啟動數位化掃描新模式——「條碼身分核對系統」以及「報告生成系統」,兩個系統間的配合實現了發放現況的即時呈現及數據共享。照顧戶開車進入會所車道後,只要隔空掃碼就能快速領取食物,大大減少志工登記的時間;而條碼中存儲的照顧戶信息,經過系統的數據運算,會自動生成月度報告,方便後續的食物申請和庫存管理。志工林明漳說:「有了這套系統,讓曾經的手忙腳亂變得井然有序,不光發放效率提高,還能幫我們節省三到五個人手,減緩了不小的壓力。」
數位化新模式的落地,要歸功於自2010年起便投入其中的志工蔡永泰。身為電腦工程師的他,儘管期間經歷了中風及後續手術的阻礙,但依舊以毅力堅持,完成了這整套為新澤西分會量身訂做的專屬系統研發。
這套系統不僅在慈濟內部推廣,更是得到了食物銀行總部的認可。「我們的數位化系統是食物銀行系統內的首創,食物銀行總部之前有派專員來學習,在我們共同的努力下,他們也效仿我們建立了標準化的庫存管理系統,並推廣給了其他食物發放站點。」慈濟新澤西分會執行長張慈今語氣中充滿了自豪,耕耘數載,這是對慈濟人至誠的堅持最有力的肯定。
剛落腳的候鳥
「很多人因病而窮,他們丟失健康的同時也喪失了工作能力,在生活上完全進入到一個絕境,而昂貴的食品價格,對他們來說更加無力承受。」紐約慈濟志工蔣珊珊觀察到, 有人是因為身體因素需要幫助,有些則因為經濟成長趨緩遭遇裁員沒了收入,造成立即性的生活困頓,在福利申請遙遙無期的情況下,不得不放下身段前來領取食物。
同樣備受打擊的,還有到美國定居的新移民,他們如同剛落腳的候鳥,來到未知的環境銜枝築巢,試圖融入星光點點的萬家燈火,卻在這風雨飄搖的時局中舉步維艱。
接受紐約慈濟幫助的王女士,兩年前為治療孩子的自閉症舉家搬遷美國,生活雖清簡卻平靜,在一家人的共同努力下逐漸步入正軌,而突如其來的一場災難打破了這來之不易的一切——她的先生在打球時突然昏倒,腦殼破裂昏迷不醒。經濟支柱倒塌,讓他們本不寬裕的生活跌到谷底。
王女士不肯放棄,一年多來,一直在療養中心照顧先生,同時照顧患有自閉症的孩子。孩子白天上課,她就到療養院一直忙到晚上,再去接孩子回家,一個人,兩頭燒。
慈濟志工 蔣珊珊
奔波與勞累並沒有壓垮王女士,但高昂的食品價格卻壓得這個家庭喘不過氣。每週三的熱食派送、每週五的免費食物領取、每月的600美元經濟補助⋯⋯面對這位堅強而偉大的母親,慈濟用愛將這個家庭溫柔承托。
不只是餓
「叩,叩,叩⋯⋯」慈濟新澤西志工是在今年年初時第一次去探訪麗莎(為保護個案隱私使用化名),當時敲門都無人回應,過了許久,一位坐著輪椅的老太太緩緩地拉開家門,映入志工眼簾的,是昏黃發暗的燈光下陳舊的內飾和家具,當時進入屋內,刺骨的寒冷撲面而來,和時值中國新年的歡慶相比分外蕭瑟。因半身不遂而行動不便的麗莎,靠著微薄的退休金勉強度日,為了節省花費不開暖氣,只用一個小暖氣爐放在輪椅旁取暖,如今價格高昂的食物對她來說,即便節衣縮食也實在無法負擔。
提到低收入族群,大家首先想到是為這些食不果腹的人們提供物質上的幫助,但當志工走近他們,才發現那一顆顆背負創傷的心,承受的遠不止於身體上的飢餓。
「她的朋友打電話給我們,跟我們說她真的很需要實際的幫忙,因為女兒無法照顧她,當我們去的時候她是很感傷的,一見到我們就哭了出來⋯⋯」張慈今說:「因為她行動不便,我們會定期送食物到她家中,也會送毛毯給她,抵禦寒冷。」
日積月累的陪伴,像穿透雲層的一束光,讓這位被孤獨和陰霾籠罩的老人,終於露出陽光的笑容,有段時間她的身體狀況很不好,志工每週都堅持去照顧她,漸漸地她變得願意走出家門接觸外面的世界,最近甚至自己來站點領食物,整個人變得開朗許多。
除了提供了物質上的幫助,其實更多的是給他們心靈上的正能量。一旦人有正能量,生活中遇到困境,就可以用一種更好的狀態去面對,這就是一種正向的循環。
慈濟新澤西分會執行長 張慈今
這場經濟的地動山搖,讓熙攘的大都會暗角承受了許多重擊,每個被捲入其中的家庭都應接不暇,在紛亂中掙扎著、發出微弱的吶喊聲。黑暗中,慈濟循著那聲響,向他們伸出雙手,將身陷囹圄的他們拉出生活的泥淖,共度難關。